曝光还在继续，但舆论曝光的力量只能走到这里了，现行体制下，黄子佼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最终只需缴纳120万并写悔过书便可既往不咎。
案件在巨大的荒诞中透露出一个悲凉的真相：现代司法系统在性犯罪案件上的广泛失灵，以及在数位性暴力案件上的严重漏洞。
我们不应该再把“性暴力脱罪”视作单独的疏漏，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
01
黄子佼到底犯下多少恶行？
黄子佼到底做了哪些事？恶心细节仍越扒越有。
一些是他在古早节目中的表现，被重新观看。
比如，他在综艺直播时，掀开小s的裙子。
图源：《娱乐百分百》
荧幕上，强行与小女孩十指相扣、紧抱男童躲到桌子下说“我们忙一会儿”。
图源：《百万小学堂》
被猥琐综艺《国光帮帮忙》爆料，说他最爱青春肉体。
图源：《国光帮帮忙》
节目上有6岁、8岁童星，圈内人都要开玩笑般提醒“小心黄子佼”。
图源：《钻石夜总会》
不看不知道，原来有许多蛛丝马迹。
他明目张胆地对女同事咸猪手，谈论自己爱幼齿，但那时都被“节目效果”说辞合理化了。
图源：《国光帮帮忙》
节目外，也是臭气熏天。
黄子佼不断地开摄影展——
《人鱼》，女模特们近乎裸体，向后下腰，用头发遮盖住屁股，达成他眼中的美感。
图源：网络
《我的最爱》，让16岁少女张开腿摆出“LOVE”的形状。他还借机自曝“看到美腿想锯下带回家做成标本。”
图源：新浪娱乐
《春梦·女神》女性裸照专题，他说“为了满足每个男人与梦中美女缠绵的美梦”，还洋洋得意分享“自己5天做一次春梦”。
图源：网络
这就是黄子佼的摄影，这就是他口中的艺术。世界的现实情况是，就靠着咸湿猥琐，男人也能轻松混得功成名就。
直到去年6月，黄子佼被指控为性侵罪犯。
第一位站出来的Zofia（face book：和我一起．走在法國的365天）曝光，在17岁时自己遭到黄子佼的强吻，成年后又被他强行要求拍摄裸照。
在Zofia的鼓舞下，更多的受害者们也决定说出真相。
metoo这场烈火，愈烧愈旺。
图源：网络
当天下午，当事人黄子佼便发视频认罪，破防、闹自杀，演了一出大戏。
但遗憾的是，近一年过去，他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制裁。
不仅如此，人们逐渐发现，被披露出来的还只是罪行的冰山一角。
今年4月7日，又一位性侵受害者k小姐发声，该文章仍由Zofia代为发布。
在k小姐17岁时，黄子佼以摄影为由，邀请她进行工作拍摄。最终却在私密空间里发展为拍摄裸照、强行性交。
说到这，绕不过一个疑问——“为什么如此恶心的黄子佼，还没被绳之以法？”
这个问题，也是最令人如鲠在喉的。
黄子佼身上背了很多官司，但目前都轻轻躲过。
性侵事件，众多受害者对他进行指控，两起已经落下帷幕。
一起因年代久远，当事人未及时就医取证、申请司法协助，最终被判定证据不足，不予起诉——这也是台湾metoo中大多数事件的结局。
图源：台媒
另一起，包含强吻与裸照两部分指控。
不过，强吻性质被认定成了性骚扰，性骚扰属于“告诉乃论罪”，即——必须要受害者先向侦查机关提起调查请求“告诉”，之后才再进入“公诉”。而“非告诉乃论罪”检察官可以直接提起公诉，进入法院程序。
图源：网络
拍摄裸照部分，他们称受害者Zofia当时已成年，双方无肢体接触，于是又被归类到“私德”。
图源：台媒
两起案件，结局都是撤诉和解。
据Zofia消息，去年还有一位素人女孩在对黄子佼进行了性侵提告，目前判决未出。而黄子佼曾对此狡辩“这是为艺术而做的合意性交”。
图源：Facebook
这样的恶人能不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呢？本该确定的答案，却在一次次失望中变得不确定了。
不过，这还不是终点，他还能跌破人类的下限。
性侵案件的调查，有意外发现——检方搜查出黄子佼足有4tb的随身硬盘，里面存储着上百部性爱影片。
其中有七部的主角是未成年。
图源：台媒
黄子佼浏览保存未成年色情视频，更可怕的是，那几百部视频，其实都来自一个鼓励偷拍的性暴力网站。
原来，台湾也有自己的n号房。
02
看色情片，怎么了？
事实上，这不是AV，不是色情制品，而是现实中的犯罪。
黄子佼所浏览的“论坛A”（化名），是台湾最大的性犯罪网站。网站的作品，大部分都是由用户共创，成员上传。
有很多偷拍视频，比如厕所视角、更衣室视角，裙底视角、酒店视角。
有许多熟人犯罪，他们会将女友、前女友的照片、私密视频泄愤上传共享。
或者窃取，或者诈骗，以工作为名，诱骗、强迫女性拍摄性爱视频、照片，再当作把柄不断威胁。
总之，这些视频通过非法途径取得，再多次被非法交易传播。
韩国n号房纪录片《网络炼狱：揭发n号房》
“论坛A”创办于2012年，为了逃脱制裁，网域设置在美国，交易使用加密虚拟货币，网站层层包装，但还是在圈子里传播，吸引来了许多如黄子佼一般的“同道中人”。
而黄子佼自己承认，于2013年注册论坛A，并从2017年-2023年不断从中购买视频，储存于硬盘里。
他不仅常常浏览，还是网站的高级会员。
该网站内容采用会员分级。
越高级便可以看到犯罪行为越恶劣的视频。比如未成年、迷奸、虐待等等——为了确保受害者真的是未成年，满足恋童癖的需求，还会要求受害者在视频中手持证件。
图源：ETtoday新闻云
成为会员需要实名认证，付费加入。而目前一位网红爆料称，论坛的加入门槛很高，成为高级会员还需要贡献「原创影片」。
消息真假未知，但像是黄子佼能做出来的事。
据台媒报道，论坛受害者遍布亚洲，受害女性超3000人，包含小学、初高中、成年等不同年龄段。
在2021年台湾对其进行过打击，但最终仅仅封锁域名，不久后“论坛A”换名卷土重来，仍在被继续使用。
图源：ETtoday新闻云
它与n号房寻找许多相似之处，他们聚在一起，他们躲在幕后，像一群阴沟里的蛆虫。
不过，韩国n号房主谋已落网判刑，但台湾n号房创办者仍在逍遥法外。
韩国“博士房”赵某被抓捕
手握剥削未成年的性犯罪视频的公众人物黄子佼，遭到的处罚也几近于无。
其实台湾已经通过了最新的条例，非法持有未成年色情影像可能获刑一年（其实不该只是未成年）。
但黄子佼只面临，罚款台币120万（人民币约24万），写检讨书道歉，以及缓起诉两年的处罚。
图源：台媒
确实，舆论上有一些人很是心疼黄子佼，他们认为——
“不就是看了色情片吗”“他未必知道来源”“消费者没有去伤害女性”。就像每一次打击非法色情网站时他们的哀嚎一样。
但不是的，不可以心安理得脱罪的。
通过性犯罪产生的色情产业中，每一个观看者、点击者、传播者、消费者，都是重要的一环，缺一不可。
图源：台媒
点击量越高的犯罪视频越受欢迎，当你为其贡献了点击量时，你便是在帮助这个视频被更多人看到。
同样，越受越欢迎的视频，会获得越多的分成，金钱刺激下，那些拍摄者会不断地犯罪获取视频，越来越大尺度、残忍。
然而很多人为自己找借口，如黄子佼又唤出老婆替自己道歉，称他不知道视频来源。
图源：facebook
黄子佼真的问心无愧吗？
他可是在网站创立第二年就成功注册，在去年metoo时，刚向受害者道歉，转头就下载起了未成年影片。
图源：网络
这样一个人竟然轻松地用“不知情”做挡箭牌，从现实犯罪至赛博，但却从法律中，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了吗？
目前许多台湾女明星就黄子佼事件表态，希望修法保护青少年。
但不只是青少年。
每一个女性，都身在其中。
每次出现类似的事件，都令人痛心疾首，又不免涌现鬼打墙般的无奈。
但无论多么失望。
关于法律，关于道德，关于舆论，关于暴力。
这一切，绝对绝对，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03
难以惩罚的黄子佼们
总结下来，黄子佼这些年犯下了性猥亵未成年、涉嫌性侵多名女性、购买性剥削视频、下载持有未成年性剥削视频等罪行。
现在的处理结果仅仅是缴纳120万新台币，并写具悔罪书。
针对黄子佼的处罚严重不对等，这暴露出法律在性犯罪案件上的软弱无力。
之前我们写过称霸好莱坞的大制片人韦恩斯坦是如何落马的，警方给他定罪的过程就像是这世界上最惊险可怕的悬疑片，韦恩斯坦已经如此罪行累累，受害女性高达几十上百人，定罪难度依然很高。
韦恩斯坦的性侵帝国
性侵等性犯罪熟人作案的比例超70%，受害者很难第一时间提高警惕，保留证据并报警。
就像黄子佼几位当事女性解释自己为何照做，就是看在他“和善无害、爱妻人设、热心公益的正面形象”“当前辈一样尊敬”的份上，事后即便深受创伤也无法讲述。
性罪犯的“良好人设”
再者，大众舆论依然不乏用受害者有罪论（荡妇羞辱，仙人跳，敏感情绪化）。
受害者遭遇二次伤害，对司法系统感到普遍性失望情绪，又导致更多性犯罪发生时她们不愿向法律求助。
所以现状变成了，性犯罪报案率低（大陆约7.3%，每一起性侵案背后就可能有6起隐案发生）。
图源：新浪微博
凡此种种，导致现实生活中的性犯罪难以绳之以法。
然而黄子佼事件不仅仅是现实中的戕害。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更加黑暗的赛博空间里的性剥削。
黄子佼做的可不仅仅是在网上看AV，而是深度参与一个类似台湾N号房的性剥削网络犯罪。
BBC调查痴汉，创始人汤卓然
这条犯罪网络从产业链上游的设备制造商、性剥削网站平台搭建方、社群中介，到真正实施偷拍偷摄以及胁迫女性拍性剥削视频的犯罪者，到消费方，每一个人都清楚这类视频跟由演员扮演的色情制品有本质不同。
他们私下里说得很明白，即便有广泛的途径获得色情制品，黄色网站消费者依然更喜欢看真人被凌辱的视频，甚至有的是在公共环境，有的则要未成年，足够小。
上：BBC调查痴汉；下：都市报道采访
但一旦涉及司法，他们则立马换上另一套话术，仿佛根本分不清色情视频和真人偷拍的区别，非常委屈，一不小心酿成恶果，譬如黄子佼的“不了解视频来源”。
N号房爆出时罗翔聊到“视频围观者所涉及的犯罪”，表示：
明知他人要去实施性侵、猥亵并要制作相应视频，依然为其提供金钱资助。
主观上是在帮他实施性犯罪，客观上也实施了帮助行为，当然符合刑法规定的共同犯罪。
然而在实际操作中，法律只把打击方向放在清查平台上，而且量刑很轻。
法律在数位性暴力的漏洞
黄子佼不是恰好分别犯下了性猥亵和数位性暴力，这从来就是一个整体，他所谓的“私影”创作，所谓的公益工作，其实都是性犯罪的一部分，支持他进行这些工作的机构同样不无辜。
这样的案件我们讲过太多，从性围猎恶魔韦恩斯坦、喜多川、爱泼斯坦如何打造色情帝国，到日本痴汉网站、韩国N号房、中国偷拍产业链如何密不透风。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女权标语：我的生命不是你的黄片
但如果这是一场犯罪，我们必须揭开这场黑幕。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会一次，再一次，每一次，重复这从0到1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