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部电影让观众在观看时都“失明”了,那这部电影会是什么样子的?来自芬兰的电影《一个不愿观看〈泰坦尼克号〉的盲人》(下文简称《盲人》)就是一部能够让观众体验“失明”的电影。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位因病致盲的电影爱好者亚科,不断克服困难,独自看望身在异地的心爱女孩西尔帕的故事。
《盲人》之所以能够获得国际影坛的关注,最大的特点就是“与众不同”,但它并不是一部单靠宣传噱头吸引观众的电影,在这特点背后蕴含的是导演深厚的人文关怀,独特的拍摄手法与真切的情感表达。
接下来我们就从人物、手法和情感三个方面来分析《盲人》为何与众不同。
真实和乐观的人物形象
在当下全球电影市场中,充斥着大量沉迷于制造奇观的电影作品,它们以噱头为卖点,擅长以精良的技术打造宏大场面,但却常常忽视了作品应传达的人文理念和社会担当。
而对于表现残疾人生活的电影来说,许多影片都会不自觉地以俯视的态度去对待残疾人的故事。
但本片导演泰穆·尼基在一次采访中表明,他希望能够以一种更平常的心态来看待这个故事以及亚科这个人物,他不想在这个故事中倾注太多的怜悯,不想依照着人们对盲人悲惨和无助的刻板印象来书写人物。
所以,《盲人》这部电影选择真诚地贴近盲人亚科的生活。
导演泰穆·尼基在创作时采用了很多真实的细节和设定,例如饰演亚科的演员佩特里·波伊科莱宁在现实中就因为疾病而导致失明和无法行走。
并且波伊科莱宁在失明之前就是电影演员,与影片中电影爱好者的身份也相契合。这些都充分体现了创作者对这一群体的尊重。
同样,导演的人文关怀也深刻地体现在电影中亚科幽默乐观地性格上。《盲人》虽然讲述了一位残疾人的故事,但是没有过分渲染其中的悲痛和伤感,而是让人物苦中作乐,以幽默乐观的情绪去面对生活中的不便和困难。
当亚科在寻找手机不慎跌倒时,由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而无法自己站起来,他不得不保持同一个姿势趴在地上等待自己的护工到来。
在这样一个等待的过程中,他依然和西尔帕打着电话,两个人继续进行着之前中断的关于电影的聊天。其中亚科和西尔帕还开起了玩笑,认为西尔帕像电影《异形》中的女主角雷普利。
这不仅呼应了亚科电影爱好者的身份,也反映了他乐观幽默的生活态度。
创新手法塑造失明体验
电影是一门视听的艺术,观众对于故事和人物的理解与认同很大程度上要靠画面和声音来完成。而《盲人》在这两方面都有大胆和新奇之处。
首先,从画面来看,这部电影最引人关注的创新之处就在于它试图全程模拟盲人的视觉,观众能够切身感受到盲人男主角亚科真实的感官体验。
影片利用浅焦与虚焦的画面刻意模糊掉亚科身前的物品和人,我们甚至都无法看清那位经常来照顾亚科的护工的脸。亚科被绑架时,观众也是仅能勉强看到绑匪戴着帽子和墨镜。亚科在室外的环境中步履维艰,行走困难,观众和他站在同一个位置同样不知所措。
而且电影全程使用特写和近景镜头,从不使用全景,也甚少交待亚科所处的环境,突出了一种逼仄和狭窄的感觉。
这两种视觉手法的结合使用是导演的一招“险棋”,使得观众不得不与亚科一道面对这样一个模糊的失明的世界,但当观众开始真正沉浸到影片时,其感受到的将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其次,在声音方面,影片表现了亚科灵敏的听觉。他可以听到许多细碎的声响和对话,例如亚科在服用药品的时候因为味道刺鼻而引得邻居夫妇不满,虽然隔着墙壁,但是亚科还是听到了邻居的抱怨,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当亚科在和心爱的女孩西尔帕打电话时不慎摔倒,由于头部遭到剧烈冲击,导致他的听力在一段时间内受到影响,所以此时电话中西尔帕的声音就显得遥远而细微。
除此之外,亚科在火车站时整个空间的声音嘈杂但又不真切,这种对声音陌生化的处理凸显了亚科的无助和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
《盲人》的视听设计高明之处就在于,它尽最大努力贴近了盲人真实的生命体验,同时,在当下电影画面对清晰度要求越来越高的趋势中“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模糊的画面和较小的景别创作出了惊人的视觉效果。
珍贵又独特的情感刻画
深入故事的内核来看,《盲人》其实是一部独特又动人的爱情电影。大量影片表现的都是普通人的感情,而容易忽视了残疾人的的情感需求,能够像《盲人》这样深入刻画残疾人感情生活的电影可谓是少之又少。
正因如此,《盲人》中的感情才显得弥足珍贵,它希望告诉观众的是,盲人群体也有独属于自己的“爱”。
尽管生活十分辛苦,但爱的力量为亚科的世界增添了一抹亮色。仔细来看,电影中表现了亚科的两种“爱”。
一种是对于电影的热爱,作为一个电影的爱好者,虽然他已经失明,无法再直接观看电影,但他依然收藏着大量的电影碟片,保留着对电影那份坚持不懈的爱。当他谈论喜欢的电影时,他失明的眼睛中依然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第二种则是亚科和西尔帕之间的爱情,电影《泰坦尼克号》成为两个人互相包容的爱情见证,由于西尔帕很喜欢这部电影,所以亚科在自己的背包里放进了这部电影的碟片,将这作为礼物亲手送到了西尔帕的面前。
深入来看,《盲人》处理爱情场景的手法也是特别的。在漫长的旅程过后,亚科终于抵达了西尔帕家门前。
在影片的结尾,也是全片最动人和震撼的一幕中,当亚科说“让我看看你”时,画面上终于出现了西尔帕清晰的脸庞。虽然亚科依然无法“看到”西尔帕,但他们互相抚摸着对方,这已经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电影作品中动人的感情不一定是要声嘶力竭的,不一定是要音乐大肆煽情的,不一定是痛哭流涕的,《盲人》结束在两个人亲昵地将脸靠在一起的画面上,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但此时正是“无声胜有声”,这其中所蕴含的感情能让坐在银幕前的你我反复回味。
综合来看,《盲人》从人物、手法和情感表达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创新,最终达成了一个令人惊喜的艺术的效果。
到底什么才是好电影?关于这个问题讨论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但《盲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答案。
那就是,只有“与众不同”,才能出奇制胜。在如何创作出能够打动观众的艺术佳作这个问题上,相信《盲人》会给予当下的中国电影人更多的启发。